颅座会议的尘埃落定,芙罗拉堪称天才般的“挽歌回响”战略被采纳,十二权位也迅速敲定了诱敌深入风蚀断崖的细节:
黄昏灾厄的爪牙——暮色种,本能地渴求吞噬高阶生命。
利用这点,圣所将精炼的浓缩秘源——由阴影宝石精粹与低阶亡灵腐化能量融合而成那致命的诱饵。
这些高纯度的能量被小心翼翼地注入骸骨兽群那些体内那肿胀的囊泡中——
这些囊泡经过改造,剥离了组织液,其坚韧结构足以承受高压秘源的冲击。
织影师的艺术在于欺骗。他运用“生命幻影”的死灵系法术,在骸骨兽囊泡表层覆盖上栩栩如生的伤痕与溃烂,模拟出负伤溃逃的星裔残军形象。
葬疫师则贡献了她的辉光菌种,这是一种能模仿出欧珀阶生物灵魂波动的拟态生命,
好似黑夜中最甜美的血腥味,足以引诱那些癫狂的暮色鬣狗(黄昏灾厄)蜂拥而至。
摆渡人则操控着弥林河冰冷的支流,形成单向的暗流,如同无形的巨手推动着这些“移动的盛宴”沿着预定路线漂流。
关键的分流处设置了隐秘的水锚,确保诱饵不会偏离,最终将它们精准地送入幽邃回廊那张开的、如同巨兽咽喉般的喇叭口。
然而,作为“挽歌回响”的缔造者,新晋的第十二权位,如今圣名为“挽歌”的芙罗拉,却被无形的锁链禁锢在白骨圣所的核心之中。
卡洛斯看似欣赏的信任背后,实则是隐匿的提防。
踩中红线的那次闯入书房禁区的行为,如同悬顶之剑,让她彻底失去了追寻过往线索的可能。
那份被强行撕碎的、关于自己的所有过去,化为了寂灭的灰烬,在她心底弥漫开无边的悲哀与绝望。
芙罗拉倚在殿堂门廊外的冷硬石壁上,指尖无意识地抠挖着石缝。
脑海中挥之不去的,是瓦洛里安那双流淌着灿烂辉光的眼眸。
他曾是冒险者公会的领袖,接受了一项保密等级极高的任务——调查边境线上那些形迹可疑的走私货物。
仄费罗斯,那个往日让她心头悸动的人,也随他一同前往。
也许是因为任务太过凶险,对手是穷凶极恶之徒,手段无所不用其极,所以瓦洛里安没有带上那会还只是小有名气的她......
至今仍清晰地回想起他每次临别时的花束,总是在破晓时分,带着清冽的露水,悄然放在她房间的窗棂上。
有时是几枝坚韧的星辰花,蓝紫色的花瓣宛如凝固的夜空,点滴星光倏忽地闪烁其中;有时是几朵初绽的金盏菊,暖融融的,仿佛能驱散远征的寒霜。
从来不用浮夸辞藻缀饰心意,只有那花束下压着的一张简短字条:“平安归、勿念。”
这熟悉的笔迹,和他本人一样,沉稳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
这几乎成了他出征前无声的仪式,一个独属于她的、带着泥土与晨曦气息的告别。
她曾以为,这样的晨光与花语,会一直持续下去,如同剑湾海岸永不熄灭的灯塔。
然而那时的芙罗拉,只觉那束花是温柔的敷衍,是他将她视为需要庇护的雏鸟而非并肩战士的证明。
指尖残留着他掌心的温度与花茎的微凉,心中却烧灼着被排除在外的委屈与不甘——为何是仄费罗斯?为何不能是她?
她赌气般将花束插进窗台的水瓶,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那抹深蓝在晨光中刺痛了双眼,
或许,正是这份不甘与刺痛,最终化作了那撕裂的过往中,驱使着她偷偷缀上队伍的决心。
无论如何,这未能送达的、无声的诀别,连同那场吞噬了他的黑雾,竟成了如今心中无法愈合的疮疤,悔恨与思念交织成最尖锐的痛楚。
“明明已迁升权位,为何眼底的哀伤,比弥林河底的淤泥还要沉重呢?”
一个带着戏谑与探究的声音,仿佛阴影本身,毫无征兆地在她倚靠的门廊石壁旁响起。
不知不觉中,泽维尔正悄步靠近着,但是芙罗拉已经疲于应对他了,身体瞬间绷紧,疲惫感几乎将她淹没。
泽维尔,这执掌暗杀权柄的巫妖王却依旧痴缠着,他的潜伏技巧早已臻化境,总能在她最脆弱或最松懈时出现,
像一道甩不掉的幽魂,将她的神经反复拉紧至濒临断裂。
身份上的转变并未终结这场无休止的“猫鼠游戏”,反而像是为他增添了新的乐趣。
当然,她提出的“挽歌回响”计划的目的之一,正是为了引开这道如影随形的致命阴影。
“滚开。”她的声音冷得像幽暗地域最深处的冰层,带着拒人千里之外的疲惫,
“你的利刃,此刻不该为‘挽歌回响’而出鞘么?何必在此浪费光阴。”
芙罗拉甚至没有抬眼看他,目光穿透泽维尔那高大身躯的背后,投向更远处被遗忘的、布满苔藓的潮湿石壁,
仿佛那里才是值得她耗尽最后一丝心神去凝视的归宿。
“啧啧,老鼠的尖牙愈发锋利了,”泽维尔低笑着,高大的身影似浓稠夜色,将她完全笼罩其中。
他并未实际触碰,但那侵略性的气息已让她寒毛倒竖。
“我亲爱的挽歌‘大人’,你在害怕什么?怕我...还是......怕你自己心底深处,那点可怜巴巴、却又顽固得生蛆的...念想?””
话音未落,他结实如铁铸的手臂猛地抬起,“砰”地一声,带着千钧之力重重撑在她身侧冰冷潮湿的石壁上。
坚硬的岩石仿佛都发出了一声不堪重负的呻吟,细小的石屑簌簌落下。
那庞大身影将芙罗拉困在方寸之地,泽维尔于阴影中俯视着她那苍白中带着倔强的脸,视线贪婪地舔舐着她每一寸微微颤动的肌肤。
紧接着,那只蕴含着恐怖力量、覆盖着冰冷金属护甲与黑色皮革的手,带着一种不容置疑、不容抗拒的绝对意志,猛地探出!
死死地扣住她的下巴,强迫她转过头来,直面他那双燃烧着占有欲与戏谑的浅紫竖瞳。
他身上有股浓重的血腥气息,如同刚从尸山血海中跋涉而出,此刻仿佛要在逼仄的空间里凝结成血滴,几近要浸没她的呼吸。
然而,他的眼神却截然相反——滚烫、锐利,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占有欲,以及掌控一切的、近乎残忍的快感。
在泽维尔俯得更低,距离近得可怕的情况下,她甚至能清晰地看到他浓密睫毛下眸底里潜藏着的危险锋芒,能感受到他温热的吐息,
化作实质的羽毛,带着一种病态的亲昵感,拂过脸颊,
“呵......”
一声低沉沙哑的轻笑,如同砂纸磨过她的耳膜,带着洞悉一切的恶意,“可爱的小老鼠,你的伪装在我面前,总是这么......不堪一击。”
他欣赏着她因愤怒而微微颤抖的嘴唇,和眼中极力压抑的屈辱火焰,
“不过......”泽维尔刻意拉长了尾音,像猫在玩弄爪下的猎物,享受着对方因未知而绷紧的神经。
“如果我说,你心心念念的那个阿斯莫蜒蚰,那个你愿意为之流尽最后一滴血泪的......瓦洛里安...”
他巧妙地停顿在这里,如同最残酷的刽子手故意放缓了挥刀的速度。
芙罗拉感觉自己的世界在瞬间被这轻飘飘的一句话彻底撕裂、颠覆!
瓦洛里安的名字如利刃出鞘,瞬间刺穿了心防,她的脸上血色褪尽,而内心用无数日夜的冰冷与绝望筑起的壁垒轰然坍塌!
震惊如重锤碾过她的呼吸,而紧随其后的、早已蚀骨钻心的哀恸,如同滔天巨浪,将其彻底淹没、撕扯。
就像一个濒死的溺水者,徒劳地张口,却只有无声的窒息,滚烫的泪水灼烧着冰冷的脸颊。
她纤细单薄的身躯无法抑制地剧烈颤抖起来,如秋风中最后一片挂在枝头的枯叶那般,随时可能彻底粉碎。
“而我......恰好知道,他被困在哪个......非常、非常有趣的角落里。”
他满足地眯起了眼,慢悠悠地给予了最后的致命一击。
这句话如闪电般窜过全身,芙罗拉感觉自己的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而心尖上一丝微弱的、名为希望的火星骤然爆燃!
理智在尖叫、歇斯底里地尖叫着,警告她这是歹毒的巫妖最为擅长的、甜美致命的陷阱,是泽维尔用来玩弄她、摧毁她、最终彻底占有她的毒饵!
她应该立刻推开他、应该用最恶毒的语言诅咒他!应该转身逃离,头也不回地冲入更深的黑暗......
但是......‘瓦洛里安’这个名字,早已不是简单的音节。
它是刻在她灵魂最深处、用痛楚和誓言熔铸成的烙印;是她行尸走肉般沉入黑暗之中新生的曙光;是她所有痛苦、所有坚持、所有尚未完全熄灭的荣光源头!
这个名字本身,就是那世间最锋利的、无视一切防御的破晓魂刃!
‘瓦洛里安’!!
这柄魂刃,带着足以斩断命运枷锁的决绝光芒,无视了理智的哀鸣,无视了尊严的碎片,无视了危险的警告,彻底地击穿了她摇摇欲坠的防御、贯穿了那颗早已千疮百孔的心脏!
“告......诉......我!”
一声破碎的、带着泣血般哽咽的嘶喊,猛地撕裂了凝固的空气。
那声音如此尖利,如此绝望,又蕴含着一种不顾一切的的坚定,
在喊出这叁个字的同时,那股萦绕在心头的深沉绝望被猛地爆燃的普罗米修斯之火所驱赶,所吞噬着,压抑的情绪已决然溃堤!
她那双纤细却蕴含着惊人爆发力的手臂,好似溺水者终于抓住了最后一根、也是唯一一根救命的浮木,
带着一种决绝,死死地环抱住了泽维尔紧窄而结实的腰身。
那无比哀伤的娇美脸颊,带着滚烫的泪水,毫无缝隙地贴上了他那冰冷坚硬、沾染着浓烈血腥气息的暗色皮甲,
那坚硬的触感硌得她生疼,冰冷的金属扣环如冰锥般刺入皮肤,但她毫不在意。
不过是因为这冰冷的坚硬,才能确认自己并非在绝望的幻境中沉沦。
她的十指已全部深深陷入他背后皮甲的褶皱里,指关节因用力过度而泛出惨白,仿佛要透过这层冰冷的防护,直接嵌入他的血肉,将他牢牢锁住,不给他任何反悔或逃脱的机会!
“求你......泽维尔!求你!!”她的声音完全破碎了,被汹涌的泪水、剧烈的喘息和痛心的哀恸彻底撕扯变形。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被碾碎的灵魂里硬生生抠出来,带着滚烫的血沫。
“告诉我他在哪里?!告诉我!!无论你要什么......无论代价是什么......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