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节

  #姜扶瑶乐团#的词条甚至上了热搜，下面评论是一面倒的群嘲，绝大多数人都不相信她是真的有这个实力。
  但这不妨碍《不是声动，是心动》这档节目吸引了众多关注，再加上20点本就是黄金档，节目开始前几分钟，芒果卫视的收视率立马上了去。
  参加节目的一共五个嘉宾，除了姜扶瑶，其他四个要不就是甚至还没出道，要不就是出道了但是很糊，而这种比较人文的节目向来是冷门小众。
  因此可以说看节目的人基本都是冲姜扶瑶来的，也从她踏进魔都交响乐团表示想应聘的时候便在弹幕上开始嘲讽。
  有人看不下去：“我也是纳闷，姜扶瑶到底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使得你们这样追着骂？”
  直到姜扶瑶走进面试的房间，小提琴架起，轻按琴弦，琴弓拉动，欣愉的调子便倾泻而出。
  小约翰·施特劳斯的《春之声圆舞曲》曲调欢悦，一如万物复苏的春，对未来充满期望。
  引子轻快略过，降b大调的第一主题装饰音色彩丰富，旋律灵悦。犹如裸足涉溪，缓缓度过平和的第二主题和碧波涟漪的第三主题，音程跳跃陡大。淅淅沥沥的春雨带走阴沉的天，韶光淑气，春色笼地。
  感情表达充沛、细腻，技巧灵活融入己身，化有为无，听起来没有丝毫刻意，全是自然而然的流露……
  素手与深色琴身相映，羽睫轻翘，唇角若有似无地勾着抹偃意弧度。
  演奏者美，被演奏的曲子更美。
  原本吵吵闹闹的弹幕登时静默下来。
  会因为喜欢或讨厌一个明星便不遗余力追着骂的，基本都是老冲浪网虫了。也正是因此，才更觉三观颠覆。
  在他们印象中，姜扶瑶空有张脸，没实力，不敬业，还总喜欢蹭别人的流量上热搜，活该挨骂。
  可如今节目中的姜扶瑶，依旧是那样的面庞，却是再没有音乐鉴赏能力的人都分辨得出的技巧高超，对所有人都态度友好，被人莫名质疑也不会做个忍气吞声的怂包。
  貌美有气质，水平高超又涵养足够，自信不自大，刚直不怯懦……
  这是他们第一次看到与印象中完全不一样的姜扶瑶。
  一时间，他们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记忆出错，认错了人。
  可那怎么可能呢？
  【天，这真的是姜扶瑶吗？也太绝了吧！！！我是古典乐发烧友，小约翰施·特劳斯这首《春之圆舞曲》更是我的经典必听列表，但我平时大多都是听的管弦乐版或钢琴版，小提琴版也听过，感觉效果没那么好。原来不是小提琴效果没那么好，而是我听的版本演绎得还没这么触动人心（激动哭）】
  【我是用电脑看的，妈妈在家就戴了耳机，本来还以为估计要被姜扶瑶荼毒一波耳朵，没想到刚刚我竟然没忍住闭着眼去专心欣赏了（捂嘴）感觉自己脚下腾空，整个人飞起来一样，太快乐了，这就是春天的魅力吗！】
  【跪求节目组出纯享版，收费或者vip我也能接受，太喜欢姜扶瑶这版演绎了！】
  …………
  无数人感叹姜扶瑶对曲子的绝美演绎，但仍有一些人不信这是姜扶瑶的真正实力，与已经认可姜扶瑶水平的网友们争论起来。
  【我不否认这首曲子确实很牛，也很好听，现在网友们已经这么单纯了吗？就这一个完全可以被随便剪辑的视频就可以洗白实力了吗？爷笑了。】
  【？？？她所有手势、节奏都和表演出来的曲子一模一样，怎么就是剪辑的了，难道后期还帮她p了手替？（微笑）】
  【怎么就不可能是手替？这年头替身不少好吧。已经发微博啦，@姜扶瑶滚出娱乐圈，转发即可抽奖，只想找到真正演奏了这首曲子的大佬~】
  【替身一般都是特写，姜扶瑶分明基本都是全身拍摄。夏虫不可语冰，懂小提琴的自然懂。】
  【抠图技巧和绿幕特效了解一下：）】
  …………
  网友们习惯了骂姜扶瑶，却是对她优秀的一面猝不及防，争论一再升级，弹幕迅速撑满播放窗口的所有空隙。
  对于这一质疑，节目组也早已准备好应对方法，立马在官博给了回复。
  【首先，我们承认节目有剪辑。就连纪录片都需要剪辑镜头，综艺节目怎么可能不剪辑？但我们否认造假或帮嘉宾找了替身，是谣言也是诽谤！节目录制即将结束，同播同录，一周更新两集，欢迎观察后续，记者朋友也可以去采访乐团成员（但请不要打扰他们的日常排练）。其次，@姜扶瑶目前正在魔都爱乐乐团实习。实习期还有半个月，接下来会参加三场演出，时间固定在每周三，明天晚上就有一场，感兴趣可以去听，还有余票。最后，一定要看到最后一期，扶瑶准备了超大“惊喜”等着你们哦。】
  都是娱乐圈老油条了，导演自然也有一些人脉，便在前几天去深挖了一下姜扶瑶分明既有颜值也有实力却落到如此境地的原因。
  起初他查到是容雅透露过对她感官不是很好，而容雅大家都知道她和沈氏总裁有那么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导演只是个打工人，顶多是经验比较丰富的打工人，没有和资.本对抗的勇气，当即便想着算了，保险起见，还是继续跟风黑她吧。没成想被jewel方面联系了，只说看好这档节目，让他们遵从本心，放开手脚。
  所谓放开手脚、遵从本心，意思就是不可以乱剪辑。
  导演顿悟，原来jewel准备涉足娱乐圈，小姜即将跳槽。不过也是，她现在这个经纪公司只会让她给别的艺人当垫脚石，什么有用的事都不做，根本就是踩她来捧同公司的一姐容雅，真没必要继续合同。
  至于为什么第一反应就是jewel有这方面的计划，而不是认为姜扶瑶和jewel的高层有见不得光的关系……导演心说姜扶瑶这些年都被黑成什么样了，要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对方得有多垃圾和不负责任啊。
  再说，以他这几个月看的拍摄视频，真不觉得姜扶瑶会是那种向潜规则低头的性子。
  那丫头只是看起来好说话，实则心里傲着呢。
  *
  虽然行内资历比较深的人都知道魔都爱乐乐团的成员大多都是魔都交响乐团带出来的得意门生，但在外界看来，他们确实是一个毫无名气的新生乐团，演出票早就开售，却是直到演出前一天晚上还有余票近一百张。
  “要不……我发个微博宣传下？”排练结束，见大家都沉默着将琴收进琴盒，氛围有些低落，姜扶瑶抿抿唇，又有些纠结地拧眉，“但我微博没几个粉丝，大多都是来黑我的，怕连累你们……”
  “不用了，但这不是我们担心你连累不连累之类的事。”严建元摇头，一口拒绝，“而是我们真心把你当朋友，不想蹭你流量。平时蹭你流量的人太多，我们不想和他们做一样的事，即使你不介意。”
  一旁的程玲玲等人点头，意思同样：“每个乐团都是从零开始。别人行，我们当然也可以。”
  姜扶瑶愣了下。
  其实她根本没有想这么多，只是觉得自己虽然被骂成了国民黑，但流量还是有的，反正平时也经常被拉踩，倒不如她主动利用起来帮朋友忙。
  但不可否认，他们这番话确实让她心下一暖。
  即使这个世界冷酷，但总有人会对你温柔以待。
  “票售罄了！”先前去外面和家人打电话的丁志新突然嗷嗷叫地从外面跑进来，激动得脸色涨红，手舞足蹈，“不仅是明天的，接下来整整一周的票全都被预定完了！！”
  第四十三章 柴可夫斯基《那不勒斯舞曲……
  正与姜扶瑶解释着不想让她帮忙原因的严建元瞳孔瞪大：“你说什么？卖完了？！”
  丁志新小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 眼眸晶亮：“对！全都卖完了！”说着，他摸了摸口袋，从中掏出一颗太妃糖递给姜扶瑶, 笑得眼睛都眯成一条缝：“这还是沾了你的光呢, 多亏节目组帮我们宣传。”
  这不是姜扶瑶第一次被“沾光”，却第一次被“沾光”得如此骄傲，对娱乐圈的厌恶也没那么重了。
  每个圈都有黑暗的点，只是她比较倒霉，处在黑暗正中央，但如果能给在意的朋友们带来帮助，倒也不是全然没有好处的事。
  说起来……
  拆了糖纸, 感受着嘴里的甜，手指轻点下巴，姜扶瑶若有所思。
  她确实没多少粉丝, 但光凭黑子们给的流量也完全称得上一句“顶流”。既然如此, 她何不利用好这个流量, 做自己一直想做的事？
  比如, 揭穿容雅的真面目。
  不过这个还得仔细琢磨下作者的态度, 不能反过来给自己找了麻烦。
  “啊——”程玲玲哀嚎一声，开心又羞恼地拍了下丁志新的脑袋, “我们才说不想和娱乐圈那些人一样蹭她流量, 结果转头就来了这么遭, 多尴尬啊。”
  “没事，我愿意的。”姜扶瑶眉眼弯弯, “再说，这件事对我也有好处。他们来看表演，自然对我证明自己实力更有利。”
  对哦！扶瑶可以证明她的真实水平！
  程玲玲眼睛蹭亮, 愈发期待明天的演出。
  第二天下午，演出准时开始。
  灯光明亮，枝状水晶灯围成圆形。台下听众座无虚席，台上乐手窸窸窣窣找准各自的座位与最舒适的演奏姿势。
  来演奏厅听古典乐的人通常对相关礼仪有所了解，全程保持安静，不打扰别人为聆听音乐做的沉浸准备。但今天来的听众不只是古典乐爱好者，还有近半人都是对古典乐不感兴趣，只是单纯冲着姜扶瑶来的。
  因此，演奏厅虽算不上吵，却也着实没有平日安静，嘀嘀咕咕的声音此起彼伏。
  “台上这么多人，都穿的白裙子，到底哪个才是姜扶瑶啊？”
  “左边第一列皮肤最白的那个。我刚刚特意把眼镜戴上，发现她是真的好看，真人比照片还漂亮。”
  “做人不能太肤浅。长得好看有什么用？干啥啥不行，不然怎么今天我们会来看她演出？也不知道节目组是不是和乐团签了什么协议还是有合作啥的，姜扶瑶这种人尽皆知的没实力竟然还帮着找替身，也是真的猛。”
  “也不一定吧。要真的是替身，她怎么还敢上台？要知道这可是现场。”
  “所以她选的乐团嘛。这么多乐手，她稍微摆个架子，不要真的拉出声音，不就能浑水摸鱼了？”
  …………
  每个人看法不一，争论不休。
  买票早，座位选得比较靠中间的古典乐爱好者们将他们的话尽收耳底，没出声，眼底却浮出几许无法与之交流的无奈。
  他们只是喜欢古典乐，又不是山顶洞人，既然买了魔都爱乐乐团的演出票，自然对网上的议论有所耳闻，也看了节目组之后更新出来的姜扶瑶面试时那首《春之圆舞曲》纯享版视频。
  正所谓“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他们听了这么多年古典乐，自然分辨得出乐手演奏得好坏、水平高低以及手法正确与否。
  按理说，替身属于幕后工作，为什么这几年却逐渐暴.露于阳光之下？自然是因为“有破绽”。即使工作人员和艺人正主都不说，也没路透，网友们也会通过不对劲的细节发现问题。久而久之，给大明星当替身也成了另外的出路。
  但姜扶瑶那个视频……恕他们直言，满屏的质疑全都是“自由心生”，一点实质性专业说法都给不出，纯然就是个人喜好。这种行为既是对乐手的不尊重，也是对他们这些深深被她演奏风格迷住了的爱好者的轻视。
  要她真的只是摆了个架子，他们岂不都是没脑子的傻憨？
  “咔——咔——”两声，灯光暗下，柔和的白芒笼在乐手们身上，也给他们手中的乐器折出一层高光。
  经过这段时间的辛苦排练，乐手们不看谱子也能将之流利演奏。或激昂或欢悦的旋律涤荡而过，在安静和谐的氛围中，即使是对古典乐不甚感兴趣的人也忍不住放松了情绪，徜徉在高低起伏的乐句之中，在快节奏都市生活中愈发烦躁的心也逐渐平缓，有种“色即是空”的佛系感。
  姜扶瑶水平到底好不好？演奏中是真的拉了琴还是无声浑水摸鱼？
  和他们有什么关系呢。
  但姜扶瑶在意。
  她清楚，以网友们的“找茬式求证”风格，不拿出百分百无话可说的证据，都会因从前在剧情引导下的那些“黑料”再次翻盘回去。
  而最好的证明无非现场独奏。
  “感谢大家的聆听。”指挥话音落下，乐手们站起身，齐齐躬身而后从两侧撤下舞台。
  台下开始骚动，有人准备离开，有人想采访乐团的乐手们对姜扶瑶的感受，还有人试图直接当面质询姜扶瑶。
  只是他们有些奇怪，表演都结束了，怎么灯还不开。
  就在这时，工作人员上场，将椅子与收音话筒挪到舞台中央的位置。
  见已经退场的姜扶瑶重新上台，观众们意外地注视过去，也重新坐回位置上。
  “我们知道在场很多听众都是冲节目组来的。所以，接下来，由魔都爱乐乐团小提琴第一声部乐手姜扶瑶给大家带来一曲柴可夫斯基的《那不勒斯舞曲》。”闫老师的话从音响中传出，“请大家欣赏。”
  说完话，将话筒递给旁边工作人员，看着台上那个褪去学生时期青涩的女孩，缓缓舒出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