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念的家不算很有生活气息。
她大学去北方读的,回江城不过一年半载,各个剧组里奔波,没时间,也没心情布置。
黑白灰调,家具寥寥,简约舒适。
玄关的灯开了又关,换客厅里的白炽灯。
林念去卫生间洗了个手,转身进了厨房。
江淮粗略扫了两眼陈设,就不再在意,单手插着裤兜,自家领地似的闲适慵懒,倚在厨房门口看她。
“你助理没跟你一起住?”
“没。”林念微微踮脚,从上面柜子里拿出小奶锅,打开水龙头冲洗,垂着眼,“我不习惯跟别人一起。”
太吵了。
这两年不知道怎么回事,被失眠缠绕,神经衰弱到楼下的猫叫都会干扰她的睡眠。
小李跟她父母一起住,就在两叁公里外的地方,不算远。
江淮看着她纤细的背影,噢了一声,片刻后,又问。
“陆嘉柏呢?”
“……”
一天天的,跟没事干似的。
空气寂静两秒,林念忍无可忍,把盛了水的小锅往台上一放,锅底碰撞,发出砰的声响,水洒出来一些。
她忍住翻白眼的冲动,转身盯着他,“闲的没事干去把水烧了。”
她侧身从江淮旁边挤出去,门框不算窄,但男人身量高,一点儿也不谦让的伫在门口,难以避免地擦身而过。
江淮没说话,漆黑的眼睫垂下,看她没什么表情的脸。
素净柔软,长眉微蹙,不似平时一样有距离感。
黑发抚过胸膛,连扬起的弧度都带着不耐。
江淮忽然勾起嘴角笑了一声,略一仰头,真进去烧水了。
林念刚出客厅就打了两个喷嚏,脑袋有点晕,翻箱倒柜找感冒药。
在饮水机前用开水泡开,金属勺子在杯沿碰撞两下,发出清脆声响。
等喝完后进去看,金主已经在下面条了。
黑色卫衣,黑色休闲裤,身姿颀长,侧脸清隽冷淡,连握着面条往滚水里放得姿势都显得散漫,熟练又漫不经心,像在自己家似的。
“你怎么知道我要煮面?”
“又不是没见过。”江淮说,用筷子搅了两下,顿了两秒,修长脖颈上喉结微滚,又道:
“我学会了。”
林念:“嗯?”
窗外风声呼啸,被紧闭的窗户关在外面,吹不进来。
好半晌,林念听见他低声说了一句。
“你小姨的煮法。”
……或者说是,南坪的煮法。
昏黄灯光下,他声音低得像那年他过生日,她为他煮的那碗面的时候。
林念一怔。
心脏像倏然被人用手拨弄了一下,难以言喻的酸胀感混着悸动,一起在胸腔中漫开。
说不上是什么感觉。
这人总是冷不丁地说出些话,让她心尖一颤。
林念就那么看着他的背影,静了良久,问:
“你那辆摩托……真卖了么?”
江淮没回头,垂着眼盯着沸腾的水,面条在锅里翻滚。
袅袅白烟缓缓往上飘,氤氲着他的侧脸,眉眼难得失掉厌世的冷感,显得格外安静。
他也没说话。
不想说。
是真卖了。
林念那年在客厅里问他,准备用连惠语的钱,还是江近贤的钱来接济她。
都不是。
藏在床头柜里的那些药,是他抵了那辆机车换的。
那辆车是高二的时候赛车赢了的战利品,真要深究,是他为数不多的,靠自己赢来的东西。
换种方式给她,也算是殊途同归。
但没意思。
说出来像是在自我感动,用从前的事换她一点心软,他挺看不起的。
“真准备就这么看着啊?”
好半晌,江淮回身看着她,略一挑眉,散漫地扯开话题。
“你是客人还是我是客人啊?”
“……”
林念顿了两秒,走上前,从碗柜里拿出两个瓷碗,小声反驳,“没看出来你哪里像客人。”
江淮哼笑一声,侧身给她让位,漫不经心的,“要让我当主人,也行。”
此话一出口,空气又安静两秒。
老天爷啊,林念在心里叹,这人怎么每两句就要戳一下她的心肝。
她没说话,也没回头,装没听见,俯下身子去拿调料瓶,起来的时候动作略大,眼前倏然一晃,头晕得站不稳。
江淮就在她身后,大手一把攥住她纤细的手腕,触到一身滚烫。
烫得惊人。
林念闭着眼,眼前一片漆黑,还直冒金星,模糊闪烁得像旧电视屏幕里的雪花噪点。
头太晕了。
恍惚间,她感到江淮掰开她的手指,把她手上的东西往流理台上放,伸手关了火。
甚至一手从腋下绕过,一手向下托住她的腿弯,干脆利落又不容拒绝地把人打横抱起,往卧室里走。
男人手臂肌肉微绷,胸膛炽热滚烫。
“你发烧了。”
砰砰的心跳声里,她听见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