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暴

  林洵不知道公司会不会变天，她完全没时间思考这个宏大的问题。
  赵昊以研发进度过慢为理由，紧盯他们小组，超过一半报告的汇报对象从沉筱变成了他。如此一来，作为实习生的林洵的工作也变多了。摸鱼的时间直接全部消失，现在所有人每天一到公司就是干活，周末两天都得加班。
  她自己都不知道最后两周的“期末季”是怎么过去的。如此重压之下，她都没来得及感受考试结束的喜悦，就又被喊到公司搬砖。
  又紧赶慢赶一个月，以“整个项目组的大年叁十在公司加班度过”为代价，总算是勉强追平进度。
  笼罩在他们小组之上、名为赵昊的阴影好不容易离开，新学期又开学了。
  林洵觉得自己跟个被吸光精气的大树似的，整个人仿佛死了一遍。现实狠狠给她上了一门名为“部门老大是何等重要”的课。
  开学一个星期，林洵总算恢复元气，从工作苦海逃离的吴栩终于有时间拽她去阳台喝茶。
  骂了整整十分钟赵昊，勉强出了那口恶气的吴栩心如死灰的看向万里无云的天空：
  “该死啊，我们部门怎么现在归这个垃圾管啊！新官上任叁把火，这刚俩月就这么折腾，后面肯定要死了。最坑的是，听说这次赶进度就是因为赵昊那边的人把数据搞丢了。靠，没这个金刚钻还揽瓷器活。董事会的人也都是一群精神病，赵昊那种市场出身的人，懂什么啊。”
  林洵跟着叹气，想到对方调任的时间，她心里突然生出某种猜想，下意识说了出来：
  “不会是因为……林聿珩觉得我们部门太懒散，专门找了个酷吏？”
  毕竟之前在茶水间说人坏话被听了个正着，虽然林聿珩表现得很大度，但她潜意识总觉得对方不是什么好人，她经常把这人往坏处想。
  “不是的啦，一年前就有风声说赵昊想接手研发，但林聿珩那边一直不同意。毕竟研发部门这么重要，他肯定不愿意交给不对付的人。但是公司又不是他一个人说的算，加上去年市场部的业绩实在是太好了，总之就是折腾了很久，最后赵昊还是撕到了。哎，商场如战场啊，道德底线越高肯定混的越惨。我现在每天睁眼第一件事，就是希望圣父赶紧把讨厌鬼赶出公司。”
  两个悲催打工人对着彼此露出一个苦笑，同时叹气。
  刚缓不到半个月，赵昊这个祸害又开始了。真是应了那句“将帅无能，累死叁军”。林洵又一次产生了辞职的念头，但是新的公司搞不好也有这种神人，况且她真的很喜欢他们组的其他人，虽然赵昊能折腾，但沉筱也在尽力周旋。
  要不是关系不熟，林洵真想直接开口问林聿珩：什么时候赵昊那个祸害才能从研发部调走。虽然没有天时、人和，但她有地利——毕竟每天去公司路上，她就坐在公司风暴眼旁边。
  就在林洵逐渐习惯整天轮轴转的生活时，意想不到的变故发生了。
  再拐一个路口就要到公司，车里的纯音乐突然被急促的手机铃声所代替。
  林聿珩看了眼车载屏幕上显示的联系人，断掉蓝牙，开口提醒道：“你的电话。”
  林洵这才反应过来，道了声，看到来电人是小姨时，心里顿时一沉，果然，电话刚接通——
  “昭昭在你那里吗？”
  没有立刻听到回复的周梅霞已经知道了答案，她冷漠的说了一句“我知道了”。
  听出对方准备挂电话的林洵赶紧开口：“小姨，发生什么事了吗？我现在联系她。”
  “发生什么事？你上网看看她干出来的丑事，离家出走……挺好，反正这种女儿我也不想要了……你见到她就让她永远别回来——”
  伴随着最后一句带着哭腔的嘶吼，电话挂断了。
  林洵赶紧给许昭打电话，听到了关机提醒。她咬了咬嘴唇，让自己冷静下来，按周梅霞所说，在手机浏览器输入“许昭”两个字，蜂拥而出的照片和消息令她大脑一片空白，最上面的一条新闻标题赫然写着：
  震惊！导演与神秘女孩酒店门口同框照曝光。
  照片里那个笑得灿烂的女孩正是许昭。
  这时，车刚好停下。
  林洵匆忙留下一句“对不起，我有事先走了”就要开车门，但她推了半天，车门还是没有打开。
  林聿珩不得不出言提醒：“在等红灯。”
  林洵控制着不让自己哭，又一次尝试给许昭打电话，还是关机。就在她匆忙编辑信息、给对方留言的时候，听到旁边的人询问：“是你妹妹的事吗……她离家出走了？如果实在联系不上，可以先报警。”
  “……可以吗？我是她——”
  “任何人都可以。”
  林聿珩看了眼信号灯，果断打了方向盘：“附近有个警局，你想清楚要怎么说。”
  虽然在警局提供了信息，但林洵心里完全没底。她和许昭的聊天记录停在一个月前，最后一条消息是她以工作太忙的理由拒绝了许昭的约饭。
  在警局里面已经哭过一轮的林洵一看到手机屏幕，不顾形象的坐在花坛边嚎啕大哭。
  站在旁边的林聿珩闭了闭眼，还是递了张纸巾：“我刚刚找朋友联系了那个导演，他说他最后一次联系许昭是在七天前，当时是正常面试，他正在准备发澄清，你看有哪里需要改的吗？”
  林洵咬着牙，狠狠用手背蹭眼睛。
  她有一堆的话要质问，比如：偷拍的照片已经曝光了一个多星期，为什么要拖到现在才澄清？可是她现在嗓子像是堵着一堆石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而且那个“当事人”并不在她眼前，不然她保不齐会做出什么。
  等眼泪都被蹭掉，她接过林聿珩递过来的手机，看了一遍言辞恳切的澄清，低声道：“就先这样吧。”
  把手机还给对方，她站起来，连衣服都忘了整理：“对不起，浪费你的时间了。非常谢谢你的帮忙，我——”
  她的声音不受控制的哽了一下，随即又用手背擦了擦眼睛：
  “我今天去不了公司了，我得去找我妹妹。对不起。”